“520礼盒，女神感动哭了”，宣传头图上浮夸的标语与五彩斑斓的配色，仿佛让人瞬间回到21世纪初。
在淘宝app搜索框里输入“520节日礼物”这个关键词，页面跳出的就是满屏的礼盒、刻字水晶球、音乐盒，“万物皆可刻字”赋予了其土味的意味。商品下方显示的月销量在1000+到上万不等。
可是在抖音、小红书等平台之上，这类充斥着土味的礼物长期霸占“情侣送礼黑榜”的前三名。这些在网络世界中饱受吐槽的节日礼物，究竟感动了谁？
月销一万，是谁在买
一倒热水就能显示亲密照片的马克杯、精品店里的音乐盒、刻上各类情感标语的水晶吊坠、轻轻一扭展开的花瓣彩妆盘，如果没有收到过这些礼物，那你真是少了人生的一大乐趣。但是相较而言，以上这些礼物都是小意思，打开就能自动投影、播放音乐的520礼盒才是最新销量冠军。严童在拆开今年男朋友送的520礼物时，着实被吓了一跳。打开礼盒盖子的第一层是五把化妆刷，此时还一切正常。但当她抽出第二层时，黑色的礼盒突然响起《往后余生》这首歌。与此同时，盒子内的七彩小灯包围着散粉和眼影盘，而散发出诡异的光芒。
在淘宝平台上，许多类似的520礼盒的售卖链接显示月销量为1万+。这类礼盒的价格大多在88元到598元之间，而店铺客服多会推荐中间价位两百多的礼盒，并直言“这就是卖得最好的”。店家还会提供免费定制贺卡、免费打印照片、免费刻字等多种服务，并且顺丰包邮，一到两天保证能送达。与此同时，店家似乎也考虑得非常周到，直接在宣传图上标明“不感动包退！”。
原价378元，优惠抵扣后实付价298元，一款“一鹿有你投影灯光礼盒”月销量800+。礼盒一共有两层，第一层是由玫瑰花拼成的“520”三个数字，第二层则是包括口红、气垫、眼影盘在内的彩妆八件套，同时商家还附赠暖宫带一个。
乍看下来，淘宝商家确实是想到了方方面面，让男性同胞们借此表达对女朋友由内而外的呵护。而同一个链接下278元的套餐礼盒则是将玫瑰换成了手工晶钻拼成的“有幸遇见你，余生都是你”的字样，这更是能传达送礼者内心的浪漫承诺。
李博就是买过“感动女神”礼盒的其中一员，当时还在读大二的他直接在淘宝上搜索，看到排名前几的礼盒中有气泡酒、香薰和小熊毛巾，“感觉又实用还有点浪漫”，他就直接付款购买了。据他所说，去年的521对方收到这个礼物表现得很喜欢，但最终李博只收到了一张“好人卡”。
点进商品评论区，所有评论基本上都充斥着“女朋友很喜欢”“高级”“实用”“上档次”“没法不爱”等关键词，偶有的几条“质量不好”的差评也淹没在评论区之中。由此看来，购买此类礼盒的消费者们在送出礼物的那瞬间，确实也感动了自己。
而与评论区气氛相反的是，商品提问之下都是调侃式的问题，“你自己说说，这好看吗？”“这就是妻离子散盒吗？”“送这个能分手成功吗？”此外，还有一些看起来确实很迷茫的问题——女生真的喜欢这种礼物吗？下面买过的消费者直接回答，“就像女生送你一双会发光的鞋子”。
在这些专门售卖520、情人节礼盒的淘宝店中，通常也有专门“送男友”的礼盒。包装差别不大，只是礼盒内的礼物变成了按摩仪、水杯、筋膜枪、无线充等等。商品的宣传标语仿佛是女生礼盒的镜像版，包括而不仅限于“男生收到有面子”“有点贵，但男生喜欢”“男生不喜欢，算我输”等等。在同一家店铺内，这些“送男生”的520礼盒与“送女生”的礼盒价格上并无太大差异，但销量远低于同店售卖的女生礼盒。
品质堪忧，“感动”无能
这些包含各式各样物品的520礼盒有着不俗价格的同时，却无处不透露出一种廉价感。仔细一看，礼盒内的玫瑰花是“永恒”而不会凋谢的香皂花，巧克力拥有费列罗同款包装却品牌不明，眼影盘的包装和配色与某些国产品牌一模一样。而在商品的参数和详情页中，没有任何品牌名的体现，只有“国风口红”“雕花口红”“时尚流沙香水”等字眼。
我们询问多家客服这些彩妆品的品牌，得到的却是各种极其“小众”的名字。还有些商家最开始不愿意正面回答，在追问之下勉强透露品牌名叫做“国风雕花”，但我们在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进行搜索并未找到与之相关的备案。
化妆品作为直接接触皮肤的用品，每个人的肤质不同，适用性也不同，而520礼盒内的彩妆连品牌都无清晰说明，其品质着实让人担忧。
礼盒不光不实用、品质堪忧、其非主流的审美更是离谱。五彩斑斓的闪烁小灯让人“梦回童年”，礼盒上的印花仿佛是QQ空间的皮肤，烂大街的国风包装杂糅在一起。当女生收到这类礼物，礼物背后的情意让她们无可奈何，又不吐不快，只能在社交媒体上开启吐槽模式。
星怡5月19日在小红书上发布男友送的礼盒开箱视频，她一边吐槽男友的“直男审美”，一边表示自己也不愿意打击男友积极性，只好假装喜欢，以后再慢慢说。更多微博、抖音上收到这种礼物女性朋友们又气又笑、大吐苦水，别说“感动”了，她们只想让男朋友或老公“不敢动”。
在豆瓣“劝分”小组中，每年的520都是组员们的狂欢时刻。今年的5月20日上午，“劝分组”的词条更是直接冲上微博热搜榜第八，小组内因为送礼而考虑分手的帖子就有四千六百多个。
就在2022年的520刚刚过去2小时后，小组内就已经出现对玫瑰香皂花的吐槽。此楼主发帖道：“刚刚用了一片玫瑰花瓣洗手，用洗手液洗了三分钟才洗干净，粘在手上洗不掉”。在劝分组内，“感动对象”礼盒只会与“抠门”和“敷衍”有所关联，而与“感动”本身毫无联系。
在追问“是谁为此感动”的过程中，我们发现礼盒商品下的评论区有着很重的“刷单”痕迹。在某月销1000+的商品评论区下，清一色的美女手持礼盒展示照，通通都是五张评论图加五张追评的照片。不仅如此，点进买家秀区域其下的评论似乎是一个模子里套出来的，甚至有些晒图的用户一个月内“买”了五次礼盒送女朋友。
另一方面，在1688直营工厂搜索同款，做礼盒批发的工厂会直接在商品详情页中标明控价，即如果分销商销售的价格低于工厂指定的价格，他们就不再供货。在批发之外，大部分1688上的工厂也支持一件代发，即下单一件工厂接单发货，分销的商家并不需要承担库存的风险。控价与一件代发价格之间差价多在90-140元这个范围内，单品售价越高，这款的差价也就越大。这也意味着，或许在这场送礼行为中，只有商家会为此高兴而落泪。
情侣送礼，是门学问
据艾媒咨询发布的《2021-2022年中国礼物经济产业研究与用户消费行为分析报告》，近年来，情侣之间各种纪念日互赠礼物的行为明显增加，例如情侣生日、周年纪念日、520、七夕、情人节、女神节等等。报告中所涉及的中国礼物经济用户超七成都认为应该每年至少给伴侣送一次及以上的礼。
有13万成员的豆瓣“A gift for you”小组中，“感动女生/男生”类礼物处于鄙视链的最底端，这些花里胡哨又不实用的礼物被小组成员们看作是敷衍的表现。
对于小组成员林娜娜来说，情侣互送礼物有一种仪式感。每当遇到恋爱节日时她会提前做好准备，在小红书和豆瓣上获取送礼灵感。林娜娜将未婚夫送给自己的每一件礼物都在帖子内记录下来，帖子收获了三千多的收藏。
对于已经工作的她来说，情人节、520这类节日送礼的心意与价值同等重要。当她看到淘宝上的套装礼盒时，娜娜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也太不用心了”。所谓的直男审美、直女审美，不能成为敷衍的借口。
在虎扑社区的步行街热帖中，也时常可见关于情侣送礼的讨论，大部分是询问520、情人节送什么礼物能给对方惊喜。相较于上文所提到的土味礼盒，这类求助帖底下的回复就显得尤为正常，大多都是从楼主的需求出发而给出建议。还有许多网友晒出所收到520礼物，而进行一波“秀恩爱”的操作。
情侣之间的送礼，是一门学问。除了口红、香水、剃须刀、打火机这类常规礼物之外，想要送到对方的心坎里，需要双方彼此更深入的了解。
第一，要了解对方的喜好，注意对方的细节需求。在情侣相处的过程中，微小的细节往往最能打动人。没有灵感的话，就善用社交平台，抄一抄小红书、微博上的送礼“作业”，千万不要只用淘宝搜索。
第二，实用虽好，但颜值也很重要。送的礼物实用，但是颜值太低的话，很有可能下次再看到它就是挂在对方的闲鱼上了。
第三，心意与价值并重，二者缺一不可。现在手工制品成为许多人送礼的选择，自己制作确实承载了深厚情感，但手工制品加上一个预算之内的其他礼物或许是更好的选择。
最后，其实避开上文所说的“感动女神/男神”类的淘宝礼物，你送的礼物就已经成功了一半。祝大家今天520快乐！
（应受访者要求，本文所出现的严童、李博、星怡、林娜娜均为化名）